[故事] 花牋令 卷二 (2-9)

  花牋令 卷二

 

[2-9. 沒有比較,沒有傷害]

元文三十四年,三月初二,大內羽林尉之女冊立為東宮側妃。

四季分明的月明一進入初春,下了整個冬季的飛雪在前一日便停了,隔天不僅積雪全消,氣溫亦開始回暖。

東宮殿內,宮人宮女們為置辦今夜側妃入殿事宜,正忙於奔走張羅,但僅限於未來側妃即將居住的偏遠宮室。正殿範圍,包括言子釉所在的寢殿,一切如常,全然不受影響。據說這是出自東宮之令,任何與側妃有關的事務全侷限於偏殿內,半個字都不許傳到正殿來。

眾人心想,東宮該是考慮到大婚不到一年便立側室,正妃心情難免不豫,所以特意讓人避開進行。

於是,迎立側妃的儀式舉行得十分低調,一應佈置也簡單得很,坐在喜床上的紀洛書看著眼前光景,著實感到非常失望。

當初言子釉與東宮大婚,那排場、那儀仗、那熱鬧可是舉國歡騰,無與倫比,果然正妃與側妃的待遇還是差多了,若非父親那時著急退婚,此刻正殿內的女主人合該是她才對!

不過,沒關係,她還有機會──頭一轉,見沐雲謙進屋,她立刻打疊起精神。

既然言子釉另有情人,與東宮早是貌合神離,將來鐵定不會與她爭寵,只要她能得東宮喜愛,懷上子嗣,屆時根本無需她出手,東宮自會將不忠的妻子休棄,為她扶正。

如此一想,她越發殷勤期待,當宮女為她卸除髮冠,換上寢服,扶她回到喜床,眾人恭賀完退下後,房中只剩下她和沐雲謙兩人。

悄悄覷了身旁良人一眼,他臉色有點沉,從入屋便一直沈默,紀洛書猜想她在知返苑撞破東宮妃醜事,興許讓他覺得面子掛不住,故而對她有幾分怨懟,不過男人嘛,一夜恩愛過後,還有什麼氣是不能消的呢?

正想開口向他軟語示好,沐雲謙忽然轉過頭,犀利看著她,嚇了紀洛書一大跳。

那雙直視著她的黑眸似是充滿什麼決心,但⋯⋯怎麼感覺好像哪裡怪怪的?

還在疑心著他那眼神是何意,沐雲謙驀地脫下外袍,朝她傾過身,將她推到床上,那姿態分明是要──意識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麼,她滿臉飛紅,羞赧閉上眼,就等著他覆上來的那一刻。

但,等了又等,過了好幾秒鐘,仍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,她忍不住睜開眼睛,只見橫身在她上方的他,雙臂撐著被褥,仍維持著剛才姿勢,一雙眼眸卻未落在她臉上,反而微微眯起望著半空,似在思索一個難倒他許久的問題。

片刻過後,陷入沈思的他起身移開立於她兩側的臂膀,端正坐到一旁。

「殿下?」完全不解他為何突然停下,紀洛書吶吶喚了聲。

「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我弄錯了⋯⋯」他一臉恍然大悟地自語。

與言子釉大婚那夜,他堅持兩人必須完成夫妻之禮,之前一直以為那是出自於自己信守的原則,一旦結為夫婦,就得認真遵守夫妻義務。

若真如此,今晚紀洛書已是東宮側妃,他也該克盡職責,讓紀氏成為他名符其實的側室,而他剛才確實也曾試著這麼做。

可看著身下之人,他既不想親她,更不想脫她衣服,哪怕理智上不斷用義務、責任說服自己,他整個人,包括身與心卻極力抗拒。

那一瞬間他赫然明白過來,當初與言子釉的大婚之夜,那分強烈的渴望,根本不是源於夫妻之義,而是他──

「殿下!」眼看他離開喜床,拾起地上外袍,穿回身,紀洛書當真慌了,「殿下是惱我當日在知返苑,強逼您納我為妃嗎?」

他邁出的步伐一頓,停了下來。

「妳做的不只這一件吧?」他回過頭,「事後我把那日傳話的宮女叫過來訊問,她都招供了。」

雖然他並非反應機敏之人,但經過一番深思後,他對那天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

言子釉曾問他為什麼走錯房間,顯然她認為他該被帶去另一處,想必是帶路的宮女有問題,他已從宮女口中,弄清那一日前因後果。

「殿、殿下恕罪,那是洛書太過愛慕您,才會想盡辦法,只盼能入宮侍奉殿下左右。」一聽先前不良意圖被揭發,紀洛書趕緊匆匆下床,跪到地上認錯,「若殿下氣我對您使計,洛書保證以後絕不再犯!」

「倒不全然是。」他搖搖頭。

「咦?」

「是人不對。」腦中浮現出某張秀麗小臉,他淡淡一笑,「比起子釉,她使起計謀來,可比妳厲害得多,倘若那天是她設計我,想要我對她負責,我倒是一點也不介意,反而求之不得。」

「可她不守婦道,與別的男人⋯⋯」

「住口。」面色一冷,他沉著聲打斷,「她的事,並非妳表面所見,記住我說的話,她,不是妳能妄議的人!」

見他聲色俱厲,深知這是他心中看得最重之事,容不得人違逆,紀洛書連忙點頭如搗蒜地附和:「是是是,洛書記住了,殿下不喜我議論妃殿下,洛書不說就是。」

不管怎麼樣,先把眼前人安撫好,勸回床上再說。

「妳不惜用計要成為東宮側妃,那麼就在此安分住下,一個側妃品階應有的用度,我會命人準備周到,絕不讓宮人宮女輕慢於妳,只是這座東宮偏殿,我不會再來。」

什麼?紀洛書大驚。

「之後妳若想開了,或有了意中人,想離開東宮,只需告知一聲,我隨時為妳安排。」

「不,殿下,我入宮是為了博取殿下憐愛,希望能得到您的真心,一生與您白首不離呀!」

「若妳是抱持著這種想法,我現在就可以明白告訴妳,不用想了,這輩子都不可能。」

他竟說得如此斬釘截鐵,半點轉圜餘地都不留?紀洛書聽了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
「殿下不能這樣待我!」她哭著大叫,心一橫,索性爭個魚死網破,「難道殿下不怕我把知返苑的事傳揚出去?」

「那名傳話的宮女目前還扣在我手中,妳要聲張,也行。」他靜靜看著她哭鬧,這回不再受制於人,任憑對方要脅,「膽敢買通宮女算計一國儲君,這罪定下來,不但妳目前的側妃之位不保,馬上廢黜為奴,妳父親有官職在身,受妳連坐的家人會罰得更重,妳想清楚。」

「我要向陛下告發,你的東宮妃與人私通!」

「私通?」忍不住學起言子釉挑眉的樣子,他反過來提醒,「妳有證據嗎?」

證據⋯⋯啊,那日她認為自己已得手,太過興奮,草草要父親撤去那棟樓的守衛,並未留心是誰從房內出來,如今事過境遷,她根本無法證明言子釉曾與其他男子在那間屋子私會。

「若無,隨意汙衊儲妃,罪加一等,原本或許只是流放,這下該變死罪了,妳若鐵了心要去告發,我成全妳。」

這⋯⋯父親先前說這位東宮想得單純,性情直,很容易拿捏,根本不是這回事呀!

「殿下,洛書錯了,是洛書錯了,您等等,您別走啊!」

經過這番嚇唬,料想此女應能安生一段時日,沐雲謙踩著輕快步伐,步出偏殿寢房。

另一端的正殿內,入夜後格外寧靜,由於言子釉淺眠,寢殿內通常只留祁湘或長歡隨身伺候,今晚亦不例外。

特別是多日不見的長歡,函蘭終於讓這小丫頭回到她身邊,捧著茶盞,言子釉一邊翻過書頁,正想好好喝口許久沒嘗到的熱茶,頭一抬,一看到眼前出現之人,嘴裡那口茶頓時全噴了出來。

「不是要妳看書時,多點一盞燈,免得傷眼?」穿著吉服的沐雲謙步入寢殿,朝她筆直走來。

「咳咳咳。」沒⋯⋯眼花看錯吧?她拍了拍嗆著的胸口,有點不是那麼肯定地喚了聲確認,「殿下?」

今晚不是紀洛書入宮的日子嗎?雖然冊封事宜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,但禮部送來的文書她是看過的,知道今夜是那兩人大喜之日。

照理他該在偏殿過夜,不可能過來她這位正妃寢殿,而且她雖沒經驗,不知男女那件事須花多長時間,但算算時辰,扣掉前面冗長的宮廷儀式,再扣掉後面他從偏殿走過來,他也進行得太快了吧?

這個⋯⋯她是不是應該先關心一下他的身體?

「妳想什麼呢!」那張小臉望著他,欲言又止,一副想問又怕傷他自尊的模樣,一看就知那小腦袋瓜誤會大了,他咬了咬牙,瞪著她澄清,「我把紀姑娘安頓好就過來了,連她衣服都沒脫。」

嗯?為何?當初與他大婚那夜,他剝她衣服可剝得一點也沒在客氣。

頭上冒出一個大問號,饒是她向來思路敏捷,一時也摸不清他話中何意,只得困惑歪著頭,試探地建議:「春⋯⋯春宵一刻千金,殿下不如再多把握把握,回去偏殿把該做的事做完?」

以他恪守禮法的性子,既已納紀洛書為妃,不是該遵照倫常,與對方共度良宵,就像當初他堅持婚姻不可作假虛應一樣嗎?

「春宵是一刻千金,但我只想與眼前看到的這個人一起度過。」

咦?言子釉眨眨眼,這啥意思?

「殿下眼前的人?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,長歡驀然大喊,「那不是指小姐嗎?」

這小丫頭!祁湘趕緊伸出一掌,堵住長歡的嘴。

「妳們先退下吧。」沐雲謙轉回頭,看了站在後方的兩人一眼。

「可是殿下,我家小姐比較習慣一個人睡覺──」努力扳開封住口的手指,小丫頭還想再叫嚷,後面的話被祁湘再度摀住。

坐在桌前的言子釉隱約感到事態不太對,朝祁湘拋去一個求救的眼神,祁湘將頭搖了搖,下顎指了指沐雲謙,表示他此時是以東宮身份發話,她們愛莫能助。

目送著祈湘緊抓住少根筋的小丫頭,急步往外走,言子釉內心警鈴大作,也很想起身,也很想跟著退出去,可面前那人已回頭,黑沉眼眸直勾勾朝她望過來,將她牢牢定在原位。

祁湘和長歡是她帶進宮的,他不曾作主要她們離開,如今開口說了,勢必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單獨談。

「從去年妳我大婚以來,我一直以為對妳是出於夫妻之義,向妳要求落實夫妻關係時是,擔心妳涉險時也是,直到今晚迎娶另一名女子,從我對她的反應,兩相比較,才知道我錯得離譜。」

等、等等,為何你娶個側室,卻領悟到我身上?滿頭霧水的言子釉聽得一知半解。

豈料她尚未有機會問他,兩人之間如非夫妻道義,還能是什麼?他下一句單刀直入,直言向她說出答案,驚得她目瞪口呆。

「原來從一開始,我對妳其實就是男女之情。」

什⋯⋯!

匡一聲,她手裡那盞瓷玉杯,猛地從掌心滑落,掉到地板上去。

「所以,子釉,我──」

撿起她沒拿穩,滾到他腳邊的茶杯,他大步想朝她邁近,立刻被她喝住。

「殿下有事站在那兒說就行,不用走過來!」

望著雙頰猛竄起緋紅,表情一陣錯愕、一陣慌亂的她,他從善如流,依她所言在原地停住。

「若非妳已另有所愛,現在我還很想吻妳。」

──!倒抽口氣,她瞪圓了雙眸,恨不得剛才就奪門而出,原本不太容易有血色的小臉,此刻簡直紅得像有火要燒起來。

見他蠕動雙唇,怕他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嚇死人不償命的話,她連忙搶先一步高聲制止。

「不對,你什麼話都別再說了!」

「我再說一件事就走。」邁步上前,將她的小杯子放到桌上,他輕輕一嘆,「我知道妳早有心悅之人,所以妳無須回應。」

質感微涼的瓷杯,緊握在他的手心裡,過了片刻,才用很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鬆開。

「只不過當初妳入宮,是為了與我一起調查十年前那場火難,在真相未明之前,我們還要同住上一段時日,但妳放心,入夜後我不會進寢殿,妳我如過去幾日那般相處即可。」

「那⋯⋯解開真相之後呢?」以她對沐雲謙的了解,她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「妳會離開王宮,回迴音谷吧?」他溫熱的目光,專注凝望著燭光映照下的她,「我就在這裡等妳,直到有一天,妳不再喜歡那個人了,再把妳帶回來。」

這果然是他一旦認定感情後會做的傻事!

抱住頭,言子釉很想衝到外面仰天大叫,不不不不不不,他定是哪裡搞錯了,他怎麼可能喜歡她呢!

「殿下是不是今晚酒喝多了,人不夠清醒,思考欠周?」

「我聽從的是自己的心。」

「那一定是你的心在欺騙你!」

「子釉。」

隔著矮桌,他直接將她的小掌抓過來,篤定按在心口上。

「如果妳不相信,妳可以自己感受看看,我對妳的心意是真是假。」

他性格嚴謹,對待每件事物都很一板一眼,在確定自己的感情之後,也會很誠實地面對,正因深知他是這樣真誠、正直、從無虛假的人,當他坦坦蕩蕩道出情意時,更讓人難以招架,她不只紅了臉,貼著他胸口位置的掌心,彷彿能透過重重衣物,感覺到他心間堅定有力的跳動。

無論是現在的言子釉,亦或十年前的關靈兮,兩次聽到他表白,她的呼吸都差點停住──對了,關靈兮!

匆匆拉回理智,她同時把手從他掌中火速抽回來。

「我以為殿下喜歡的,是像從前關家巫女那樣心思單純,待人毫無心機的女子,而我──」稍作停頓,她指著自己加重語氣強調,「我這人想的複雜,動機從不單純,行事必帶目的,城府深,算計狠,我與殿下喜歡的類型差異極大,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兩路人好嗎?」

這個問題,在方才從偏殿走過來的路上,他也曾思索過。

「確實,妳與靈兮的為人、個性、想法並無半分相似,但後來我想明白了,我並非因為喜歡心思單純,待人毫無心機的人,所以喜歡靈兮,而是我喜歡的她,那時是那樣的性情。相同的,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想的比較複雜,動機目的很多的人,而是現在讓我動心的女子,剛好是這樣的性子。」

換句話說,這與她或關靈兮是怎樣的人無關,自始至終,他純粹就是喜歡她而已!言子釉詫訝張大了眼瞳。

「你⋯⋯」

他並不知她與以前的關靈兮是同一人,重生後,儘管她換了一個身體,才貌、品行、喜好皆已改,他的情意還是因她而起,為她而生,這個瞬間,她真的被這分真摯之情所深深打動!

難以自抑的淚,猛烈湧入曈底,她下意識想開口叫他的名字,告訴他,她其實就是──下一秒,言子釉赫然想起自己未來要做的事,將帶給他多大打擊,頓時所有想說的話全梗在喉間,她臉色驟變,不僅剛才染紅雙頰的熱氣盡數褪去,還變得比原本更加慘白。

「已、已經入夜了,殿下離開寢殿吧。」她陡然揪住衣角,別開臉,「請殿下出去後,讓祈湘進來陪我。」

「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?」他眉心一蹙。

「沒有。」低頭看著桌上書卷,她似是不想再多談。

見她靜靜翻著書,不打算再抬頭,他嘆口氣,站起身。

「好,我去叫祈湘進來。」

他走後沒多久,信步踱進屋的祈湘一看到她緊揪著胸口,蜷曲在桌邊,大驚得趕緊衝上前。

「小姐!」

那個晚上她舊疾發作,函蘭趕到為她施針時,她已失去意識。

隔日醒來後,她睜開眼,第一個看到的是坐在床邊守了她一夜的函蘭。

「師父。」虛弱喚了聲,她掙扎著想坐起。

「躺著,待會我得再行一次針。」他面帶堅持地制止。

知道自己這回病發得挺嚴重,昨夜函蘭必是費了不少功夫才穩住她小命,小人兒只好聽話,乖乖躺回去。

空氣間瀰漫著一股淡淡清香,應是窗外梨花提早開了,她躺在枕上的小臉有些忐忑,望了望床旁之人,雖然函蘭沒問昨晚是何狀況,但以他的聰慧,恐已猜到一、二。

「子釉,妳現在就與我回迴音谷吧?」

片刻之後,他突然啟口。

「師父果然都知道了。」她低低垂下眼睫。

「他既已向妳表明心跡,在明知他對妳滿懷情意的情形下,妳卻要逼迫自己做出傷害他至深之事,到時候更痛苦、更煎熬的人是妳。」

他寧願她現在就放棄後面所有計畫,要查真相,要討公道,要扭轉時局以後再說,沒有什麼比她的平安更重要。

「昨晚妳都痛到暈厥了,再這樣下去,我不知下回還能不能趕得及把妳從鬼門關撈回來。」想起昨夜他趕到時,強忍劇痛至昏迷的她氣息薄弱,脈搏虛浮到他差點摸不到,那一刻他徹底體會到恐懼為何物,「子釉,妳的命,我賭不起。」

默默聽著,他話中的擔憂、顧慮,她都明白,可是安靜想了想後,她搖搖頭。

「師父醫術這麼好,我相信,不會有事的。」那張蒼白小臉仰視著他,淡淡笑著,「我的師父,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哪。」

早知她不會輕易改變決定,卻總是在看見這張朝他莞爾的笑顏時,又對她莫可奈何,他閉上眸,俊臉一嘆。

罷了,她這倔強性子也是自己寵出來的,能怪誰呢?

「那麼為何妳要差人去找坊間著名的機栝師,而不來問我這個天底下最厲害的人?」

他隨後提出的疑問,令言子釉整個人一僵。

原本她對機關設計並無涉獵,是近期才開始鑽研,可惜就著影衛描下的歸來寺後山機關門圖,她琢磨半天也看不出名堂,只好命手下去找能解開此圖機關的能人。

杜媛衣以為她會先問過函蘭,畢竟他可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才,又是她師父,然而她卻問也沒問,反倒捨近求遠,另想辦法。

因為在收集資訊的過程中,為了掌握全盤面向,除了初代國君建造地道的傳說,東宮殿的地理位置、前後歷史相關情報也沒放過,在匯集多方訊息,鉅細靡遺地整理、梳理過後,她突然產生一個大膽、驚人的想法。

前任東宮殿的主人,槐仁東宮,自幼聰敏好學,十歲時不幸溺水而亡,有傳聞說他並非失足跌落河中,而是慘遭殺害被帶至宮外掩埋。

如果東宮殿下方真有地道,這個傳言的確多了幾分可信度,但,會不會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,是槐仁東宮有幸躲過暗殺,靠著密道逃出去後還活著呢?

望著坐在她床邊,一身溫儒俊雅的函蘭,言子釉隱隱約約有種懷疑。

倘若事實真如她所料,她簡直不敢想像面前這個人當年曾經歷過什麼,現在來到東宮寢殿的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,為了她,再次坐在這個對他而言最不堪回首的地方!

「我以為⋯⋯師父對機關製作沒特別研究。」

倘若他真是她心中猜想的那個人,她怎麼忍心去問他機關門的事,叫他回憶起那段可怕過去!

「我略懂一些,不過那道機關是開國之初利用特殊技法所鑄,早已失傳,我想如今應無人能解,包括我。」

原來他也不知該如何破解,言子釉有些意外。

連函蘭都辦不到的話,想必就算問過月明最頂尖的機栝師,也無人能解開機關,看來她原本的計畫是行不通了。

「妳想知道怎麼開那扇門,是打算從歸來寺那端進入,看看會通往東宮殿何處吧?」略作停頓,他一雙深邃眸子定定看著她,「雖然我無法幫妳解開機關,但我知道那條地道與東宮殿連接處的入口,就在這座寢殿內。」

咦?至今她都還無法判斷地道是否真實存在,為何他能如此肯定,甚至知道入口在何處?言子釉屏住呼吸,訝然回視於他,莫非他真的是⋯⋯!

先前讀過的無數資訊,一條條飛快閃過腦海,她瞠大的美目倒映著他的面容,一時之間她猶豫不決,不知該不該開口向他求證,而函蘭似乎也看出她內心驚疑,卻不說破,彷彿就等著她問。

兩人都靜默著。

最後言子釉深吸口氣,假裝沒發覺到異樣地笑著回道:「多謝師父相告,師父真不愧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。」

函蘭微微一愣。

她沒問,是不願勾起他的痛苦,這是站在朋友立場對他的體貼,可是何時她才會發現,無論過往有多錐心刺骨,只要問的人是她,他一點也不覺得難受。

只要,問的人是她。

「怎麼了師父?」幹嘛又對著她嘆氣?

「沒什麼,我只是深深感覺到,道阻且長。」

「嗯?」




 

留言

  1. 為何你娶個側室卻領悟到我身上🤣
    子釉真的好可愛,我也要表白子釉❤️不要再傷害自己啦🥹不要管那兩個男的~跟我回家(`_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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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雖然向來算無遺策,但偏偏到某人身上總是會算錯的言姑娘表示困擾XD
      ---
      原來不只公主,瓊也想把子釉帶回家 <( ̄﹀ ̄)/
      那兩個男的,情敵好多 XDDD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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