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故事] 花牋令 卷三 (3-3)
花牋令 卷三
[3-3. 天作孽猶可違,但這是自作孽]
從踏出品正宮,抱著她的那人整路沉默,半句話也沒說,言子釉心裡卻是七上八下,原以為回到寶闕宮,沐雲謙將她放到坐榻上就能鬆口氣,可是──
悄悄看向坐在右側,將指尖按在她手腕上把脈的函蘭,再悄悄望向坐在左側,將她另一隻手緊緊握於掌中的沐雲謙,一種微妙到近乎詭譎的氛圍瀰漫在他們三人之間。
「妳的脈搏跳有點快哪。」意有所指地說著,函蘭瞥了一眼她被握住的左手,輕瞇起眸的他略作停頓,突然半帶戲謔地調侃,「都說東宮對妳疼愛有加,瞧他這麼緊張妳,連看個病都要牽著手,我算是見識了。」
呃,師父,你何必哪壺不開提哪壺?言子釉暗暗哀號,礙於週遭還有張尚局與宮女們十多雙眼睛看著,唯恐旁人察覺出異樣,她只能故作鎮定,琢磨著該怎麼解釋,不料沐雲謙先她一步開口。
「我們自幼感情深厚,她抱恙,我自然擔心。」這話是特意回應給函蘭的,靈兮與他從小一起長大,情分自不一般。
然而聽在張尚局耳中,完全不是這個意思,女官立刻紅了眼眶,語帶哽咽地感慨:「是啊,殿下從以前就對公主關懷備至,是我見過感情最好的兄妹,幸好今生還有機會重聚。」
雖然以言子釉目前身份而言,張尚局的誤解來得正好,可一腔深情卻只能被當成兄妹之情看待,沐雲謙心裡不免有幾分不是滋味。
見他臉色一沉往她看過來,言子釉趕緊抽回雙手,迅速站起身。
「我先去睡會兒,晚膳到了再叫我。」
誰知她才剛站起,旁邊兩人動作更快,立即一左一右握住她肩膀,將她按回原地。
「函少師還在把脈,妳坐下。」
「我還沒診完脈,妳別動。」
一個是名義上的兄長,一個是恩重如山的師父,還真是哪個都不好違逆,她乾笑兩聲,硬著頭皮坐回去。
「這方子請交給太醫院,文火慢燉兩個時辰,一日三回。」把完脈,函蘭寫下藥方遞給張尚局,「接下來我要替公主行針,一下針得整套走完,絕不可中斷,為免干擾,除了東宮,請諸位都退下吧。」
「是。」按理不得將男子單獨留在公主寢殿,但他是醫者,屋內也還有沐雲謙這位兄長在場,張尚局沒多言,接過藥方,領著宮女們躬身退出。
門一關,言子釉輕吁口氣,正想撩起衣袖把手遞過去,卻發現函蘭並未拿出銀針,只是淡淡笑看著她,便明白他說要替她行針,不過是支開眾人的藉口。
「既已診視完,函少師留下來還有什麼事嗎?」沐雲謙皺起眉。
「函某有話想提醒殿下。」從沐雲謙在品正宮一連串反應,可知他已認出言子釉是年少時的戀人,而非靜出公主,那麼有件事得與他說清楚,「如今她已接受再受封禮,萬一被有心人察覺真正身份就是死罪,所以無論殿下情不情願,都請以她安危為重,別再做出可能引起他人懷疑的舉動。」
深知函蘭說的沒錯,也知對方剛才出言調侃,故意誤導張尚局說出那些話,是替他過於親暱的舉止做掩飾,沐雲謙默然收下對方告誡。
「宮中耳目眾多,保險起見,」話鋒接著一轉,函蘭望向屋內另一位當事人,「子釉,畢竟妳與殿下現在是兄妹,言談舉止也得注意,譬如,妳是否該改口喚他⋯⋯皇兄?」
咦?皇、皇兄!言子釉一愣,迅速看向沐雲謙,瞬間瞪大雙目的沐雲謙也朝她看過來,原本他的臉色就沒好到哪去,這下又變得更難看了。
「我⋯⋯」艱難嚥了嚥唾沫,她遲疑著,明知函蘭言之有理,但為了她,沐雲謙已經退讓太多,她實在沒把握,若真對著面前某人這樣叫下去,會不會出事。
「不對。」正當她猶豫之際,直直看著她的沐雲謙突然沉聲糾正,「如妳真要改口,照之前習慣,妳該叫我雲哥哥。」
那是──!她渾身一震。
當年公主是這麼稱呼他,可她與沐雲謙亦曾有過約定,待他們大婚,成為夫妻後,她便如此喚他。就算現在外界認定她是靜出公主,一旦她喚出那聲雲哥哥,對他們兩人而言,卻是另一層不同意義!
若妳非得與我兄妹相稱,就這樣叫我吧,我不信妳敢!從他直勾勾盯著她看的目光,言子釉彷彿能聽見他這麼說。
饒是她平日多麼機敏善應,此刻也陷入兩難,喚也錯,不喚也錯,偏偏造成今日這個進退不得的局面之人,就是她自己,實在怨不得旁人。
「那還是喚殿下吧。」雖不知這兩人何故糾結,但見她神情侷促,似有難言之隱,函蘭輕挑起一眉,「你們皆已成年,殿下又位列東宮,身份不同以往,不宜再用小時候的習慣稱呼彼此。」
「師父說的是。」
「子釉。」見她打算閃身退開,沐雲謙連忙伸手挽住她右臂,「妳在品正宮當眾指認杜上相為縱火元凶,是怎麼回事?」
之前從未聽她提過杜家與飛柳宮火難有關聯,他總覺得不太對勁,自從她去過歸來寺,回宮後所行所為便處處透著古怪,以他對現在的她的瞭解,說不定杜上相只是她設下的圈套,她真正懷疑的縱火者另有其人。
「這事嘛⋯⋯」他起疑了?言子釉眸瞳輕轉,與函蘭交換了一個眼神,「我在品正宮不是說了,嫌疑而已,不然何須我師父介入調查?」
是嗎?看著那對師徒互望一眼後,齊齊轉過來望向他,那種不用明說,你懂我也懂的默契,令沐雲謙咬了咬牙,在心裡哼了聲。
雖然十分感激函蘭當初對她的救護,可一想到靈兮重生後,是在這名男子身邊長大,於歸來寺中,兩人還曾親口承認因情私會,儘管現在想來極其可疑,但他無法肯定,這位函少師待她究竟是何種情感,那日在歸來寺一番告白是替她掩護的藉口,抑或出自真心?
更重要的是,靈兮是怎麼想的呢?
「既然函少師不打算行針,想提醒的話也已說完,」大步一跨,沐雲謙下意識將她往自己拉近,「是否該離開了?」
「是啊,殿下也一起走吧?」言子釉趕緊建議,一邊使力想把手抽回來,無奈他抓得緊,怎麼也掙不開。
「我等妳待會喝完藥再走。」
「這不用吧,我有長歡在就行。」
「以前妳的靜出公主,沒有我全程盯著,哪肯乖乖喝藥,難不成妳想讓張尚局發覺破綻?」
「⋯⋯。」這傢伙只有在堵她時,才特別機靈。
於是,每日三回的湯藥都在他盯梢下喝完,接連數日,除了東宮公務需他親自處理,其他時間,他不是在寶闕宮,就是在來回寶闕宮的路上。
這天亦是一下朝,他便往此處而來,卻發現言子釉不在殿內。
「陛下召她去璟天宮?」聽見宮女的回答,他蹙起眉思忖。
這幾日皇帝也常來,每次探視,沐雲謙都在場,皇帝多是關切她起居、身體恢復狀況,短暫停留不到半炷香時間即離去,並未有任何異常,然而她畢竟不是真正的沐於蘅,隻身前往璟天宮不會有事吧?
越想越覺得不放心,他決定還是去一趟,轉身步出殿門時,正好碰見杜媛衣從長廊迎面走來,杜媛衣朝他欠身行禮,他未做停留,快步走過她身旁。
「我勸殿下最好別去,免得給她添亂。」
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,不輕不重的嗓音驀然響起,他訝然停住步伐,轉過來看她。
之前和杜媛衣毫無交集,雖知她是杜家小姐,但並不熟悉,對她的印象僅止於她曾和言子釉一起合奏,說來這還是杜媛衣第一次主動與他攀談,卻是一開口,便成功拉住他的腳步。
「杜姑娘此話何意?」姑且不提杜媛衣說得相當無禮,幾乎已到冒犯的程度,她怎知他打算做什麼,還認為他去了反倒對言子釉不利?
「言姑娘的本事,殿下該比我清楚。」
杜媛衣喚她「言姑娘」!他內心一驚,詫訝看著她,還來不及反應,杜媛衣再度朝他欠身一禮。
「媛衣是來探病的,總不好沒見到人就回去,我先到殿內等候吧。」
「妳且慢⋯⋯」想制止她,卻礙於附近宮女紛紛朝兩人看過來,究竟她那聲「言姑娘」是無心叫錯,還是她刻意為之,都不宜在此引人注目,看了看她走進寶闕宮殿門的背影,再看了看璟天宮方向,兩相權衡之下,他迅速掉頭隨她走回屋內。
畢竟她是杜家人,在杜家接受調查這個敏感時機,杜媛衣表面上說是來探病,但其來意必不單純,為免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,兩人入殿後,沐雲謙立刻命屋中其他人掩門退下。
同樣屏退眾人,只留房如誨一人伺候的璟天宮內,亦是一片寂靜,當言子釉打開門,走進一道又一道門廊,隨她同來的張尚局早被留在最前面的第一道門外。
「參見陛下。」來到內殿中央,言子釉依臣下禮伏地拜跪。
「陛下?」見她入殿,馬上離開書案,欣喜走近的元文帝一愣,正想扶她起身的雙臂在半空中停住,「蘅兒不喚朕父皇?」
儘管這陣子心急如焚,卻怕引起外界注意,不敢立即單獨召見,前幾次探望都是與眾人一道,好不容易等到今日,終於能好好向她解釋當年引發飛柳宮大火的苦衷,並問清楚那夜她與關家巫女究竟出了何種差錯,以致素心劍僅發出一聲劍鳴,她又是因何這些年遲遲不肯現身,直至十年後才去敲南牆大鼓?
對她有太多話想說,有太多事想問,每一樁每一件,多年來一直積壓在胸口,恨不得此刻全數傾洩出來。
「因為我並非真正的靜出公主。」
「什⋯⋯!」
然而言子釉一句話,卻令他聽得呼吸倒抽,即將奪口而出的字句驟然梗在喉間。
「妳說什麼?」
「因為她並非真正的靜出公主。」
寶闕宮內,沒料到會聽到這個回答的沐雲謙愕然止住呼吸,剛才也不過提醒杜媛衣注意言辭,不得再用「言姑娘」稱呼這座宮殿的主人,她竟搖頭拒絕,問她原因,她的答話令他大吃一驚,險些脫口反問她是怎麼發現的?
「放肆!」幸而下一秒立刻意識到事態嚴重性,他連忙壓下驚愕,硬著聲警告,「陛下已立詔書,確認她的身份,杜姑娘好大膽子,竟敢質疑聖意!」
對方可是杜家小姐,萬一讓杜家得知靈兮冒名頂替皇女還得了!
「只因下了詔書,殿下就信了?」他向來一板一眼,會有這種反應也無可厚非,她此行過來,在不能說出真相的前提下,得盡量激起他的疑心,讓他往後別把靈兮當成妹妹看待。
「問答測試和花牋令,她都分毫不差,無誤通過,我沒有理由不信。」沐雲謙本就不擅長作假欺瞞,嘴上說的理直氣壯,實則心頭不斷打鼓。
「殿下忘了,她是函蘭先生高徒,又是留步樓樓主,能探查出宮廷隱秘和銅盤機關亦非不可能。」
這⋯⋯說的有道理,一顆冷汗,自沐雲謙僵住的面頰劃過去,他該如何反駁才好?
另一邊的璟天宮正殿中,不似沐雲謙面對的是對方質疑,相反地,言子釉要處理的是皇帝堅持她就是靜出公主,根本不認為她是冒充者。
「蘅兒還在怪朕,所以不願再說自己是朕的女兒,對嗎?」元文帝心痛地搖頭,想來那場火難仍令她身懷芥蒂,尤其閨中密友關家巫女之死,她對他鐵定仍有怨,以至這麼多年都不肯上南牆擊鼓,這回若非他以紀珞書做局,她怕是不會現身的。
「陛下誤會了,我真不是公主。」見他彎腰想攙她起身,跪在地上的言子釉雙掌置地,再度磕了個頭。
「妳口口聲聲拒絕這個身份,卻不能否認妳在問答測試中答對每個問題,還從銅盤取出為朕準備的壽禮。」
「我身為留步樓樓主,掌握整個月明最龐大的情報網,我師父更是世間奇才,只要有心,我想探聽出這些消息不過時間早晚。」
十年前皇帝為了掩蓋沐氏建國、關家生女的真相,不惜縱火殺害她們,後大動作在南牆設下御鼓,應是怕公主死後復生,帶著這個秘密流落在外,所以想藉此找回公主,將知情者徹底斬草除根。
今日召她來璟天宮,恐怕就是打算再為她安排一場意外,所以她一開口便先表明自己並非靜出公主,只要皇帝相信她不是當事人,且與當年火難毫無關係,自然不用怕她會對皇室構成威脅,而非殺她不可,畢竟她之後想做的事才剛開始,總不好現在就把命交代在這裡。
唯一言子釉想不通的是,他明知公主也不傻,看出他的意圖,哪會上南牆自投羅網,為何他還要立下那面鼓?
「不是,蘅兒⋯⋯」見她堅決,皇帝心急想向她再多說些什麼,卻因心中愧疚也不敢太過於勉強,只得長長嘆口氣,按著眉心搖頭,「好,若妳不是蘅兒,那妳告訴朕,妳又是誰?」
「民女出身東口集市一戶漁家,六歲時不幸與雙親遭逢海難,僅民女一人獲救獨活,此事陛下不早就清楚?」抬起低伏的臉龐,她繼續說道,「只是陛下或許不知,造成民女痛失至親的那場海難並非意外,卻是人禍!若非當時負責監管船運的海漕官收取賄賂,放任不良商家用蛀朽木頭魚目混珠造船,以致海難發生時,船隻迅速解體,民女雙親說不定尚有生還之機。」
坦言自己不是公主,是能暫時消除皇帝的殺機,但膽敢假冒皇女仍是欺君死罪,難保皇帝一怒之下不會取她性命,故而早在登牆擊鼓時,她已想好了對策。
「那位海漕官與杜家是姻親,哪怕收賄瀆職害人性命,有杜家庇佑,至今依然有恃無恐地安坐其位。說到底,害死民女雙親的仇人,不是那位貪官污吏,而是縱容親眷為害四方的杜上相!」
「杜⋯⋯上相?」皇帝一愣。
「這些年子釉處心積慮,網羅杜家不法罪證,就為有朝一日可見仇人伏法,報父母之仇,雖說這是出自民女私心,但上相權勢滔天,把持國政多年,於公於私,我與陛下利害一致,願助陛下掃蕩亂臣,還天下清平。」
復仇之說自是她編造出來的,然海漕官貪腐卻是事實,不怕皇帝事後查證,她不過巧妙利用此事,把杜家與船難連結起來,好為自己製造對付杜家的動機。
對皇帝而言,杜氏一直是最大威脅,若她能助其剷除,看在她大有用處的份上,想必會考慮先留她一命。
「雖說指認杜上相縱火殺害公主,只是子釉信口胡謅,實際上他是否與飛柳宮大火有關,我並不清楚,但藉由調查的名義,便可處處掣肘上相行動,更能把這些年杜家違法亂紀之事牽連進來,一一抖出定罪。」
「這⋯⋯」
果然,皇帝陷入了遲疑。
只是他的遲疑,並非言子釉以為皇帝正在掂量與她合力扳倒杜家的可能性,他猶豫的是,該不該現在就把當年真相說出來,先取得她的諒解,再談論其他。
可他看了看跪於地板上的言子釉,一陣天人交戰後,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,改舉起一掌,示意她起身。
「朕明白了,杜家在宮中耳目眾多,妳且小心行事,以保全自己為優先,遇狀況隨時通報,有朕在,定當全力維護妳。」
成功說服他了?言子釉站起身,攏起雙手,恭敬揖禮再拜。
「謝陛下,待杜上相事了,民女大仇得報, 陛下要如何發落民女欺君之罪,子釉絕無怨言。」
目送著她行禮後躬身退下,深宮殿內又只剩他和房如誨兩人。
「陛下,這言姑娘真不是公主⋯⋯」直到此時房如誨才敢出聲,匆匆來到皇帝身旁,攙扶著他回到桌案前。
「不,她定是蘅兒!」只是她心中餘怒未消,尚未原諒他當年造成的憾事,故不願鬆口與他相認,「這些年杜氏專橫,她也看在眼裡,儘管氣憤朕的作為,她還是以百姓江山為重,願與朕一同對抗朝中大敵。」
從一開始,她的出現便重挫杜上相銳氣,扭轉皇室多年來受控於人的頹勢,更因她的緣故,得有函蘭先生這位奇人相助,這完全是從前的他不敢想像的。
所以當她假借海漕官貪墨案,說明自己並非靜出公主,僅是為向杜上相復仇時,他猶豫了,哪怕對他心存怨懟,至少在杜上相這件事上,她仍願不計前嫌助他成事。可如果他在這時提起飛柳宮大火,說出真相,引起她不快,說不準她連最後這點情面都不會再留,一旦失去她的支持,這輩子他再無可能擺脫杜家桎梏,收回實權。
這是他身為一國之君的一點私心,在權衡過利弊之後,他決定先與她聯手,等消弭杜氏之禍,再面對與她的心結。
然而他萬萬沒想到,正是這一點私心,他錯失了親口澄清當年真相的機會,事後每每想起這一日,都恨自己沒在這個時候對她說清楚,否則他也能更早發現她其實是當年死於火場的另一人!
不管十年前或十年後,兩次選擇,他都把國政大局看得比她們重要,那麼後續發展便也怪不得命運,只能怪自己。
「唉。」瑰麗的唇瓣輕嘆出一口氣,似是為其婉惜。
「什麼人?」駐守在廊下的侍衛聽見這聲輕飄飄的歎氣聲,以為附近有人偷窺,趕忙衝去查看,卻見宮殿外廊根本沒半個人,唯有一陣帶著淡淡水氣的薰香涼風拂過,飛向長廊另一端。
那裡站著剛走出大殿的言子釉,正接過張尚局遞過來的長披風,反手繫上,函蘭說她體質寒涼,雖是夏季也吹不得風,出入都得裹好。
與張尚局一前一後走回寶闕宮,意外地,看見宮女們全候在外頭,殿中門戶緊閉,竟沒有一扇窗開著,言子釉覺得奇怪,開口問:「誰在裡面?」
「是東宮殿下與杜姑娘。」
杜媛衣?她來做什麼?言子釉轉動眼眸,立刻意識到對方特意挑她被召去璟天宮,不在場的時候過來,莫非杜媛衣的目的是東宮?
糟了!近日杜家遭受調查,杜上相自然不甘屈居下風,一直處於挨打的份,想必會要杜媛衣想辦法。
如今最不能讓杜家知曉的,便是她假冒公主之事,杜媛衣該不會已經起疑,所以上門來求證?
若真如此,情況可不大妙,以沐雲謙耿直的性子,本就做不來虛假,杜媛衣那麼聰慧,在她有意試探下,他肯定瞞不住的!
邁開步伐,正欲伸手去推開門,突然聽見殿內傳來一記重響,似有桌几翻倒,緊接著大型花瓶掉落於地,鏘!一聲刺耳的破碎聲跟著響起,令言子釉愣了愣,怎麼回事?裡頭是打起來啦?
怕兩人發生什麼事故,她趕緊加快動作將大門用力推開,只見地上倒了一張長几,旁邊破掉的瓷瓶、花束、水散落一地,十分符合剛才聽見聲響會有的景象,然而在這片狼藉的地面上,還躺著一對男女。
「這是⋯⋯」眼前畫面太過衝擊,站在門外目睹這幕的眾人盡數一呆。
被壓在下方的沐雲謙後背貼地,兩手抓著撲倒在他懷裡的杜媛衣,聽到開門聲,兩人一同抬起頭,望見佇立在門前的言子釉,那一瞬間,四周忽然變得鴉雀無聲,偌大世界彷彿只剩他們三人。
「那個,」經過幾秒停頓之後,言子釉表情有些微妙地眨了眨眼,把兩扇大門好好拉回原處,「打擾了。」
啊?打擾?見她闔上門,臥倒在地的兩位當事者面面相覷,看了看彼此,下一秒,會意過來的兩人大驚失色,一邊匆匆推開對方,一邊在心中同時閃過大喊。
不,靈兮,妳誤會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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